那之后我多次去上海。我曾陪同当时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葛洛先生,去上海看望巴金老人和吴强先生。途中葛洛先生告诉我,他和巴老一同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生活过半年之久,是同一个采访团的战友。回来后,巴老写下了他那篇著名的小说《团圆》,后来被改编成电影《英雄儿女》。我记得我和葛洛先生去巴老家中拜访他时,聊得特别好。告别的时候,巴老坚持把我们送到院子门口。巴老挥着手,用目光注视着我们远去——那一幕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。
对于上海这座城市,我曾有过一次特别深入的访问,但那其实只是一次客串和偶然的造访。那次,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办了“上海一日”大型摄影活动,当时的《摄影报》主编陈淑芬大姐拉我去充当一名特约记者。那是1991年7月1日,从零时到24时,在这一天的时间里,一批知名摄影家拍摄下上海这座城市的各种珍贵镜头。摄影家们提前几天就进入各自的阵地,有的奔向宝钢工地,有的奔赴金山郊区,有的去往吴淞口炮台,有的在南京路的天桥上静静地等候,还有的准备乘上直升机在天上航拍……
记得6月30日那天晚上,我先赶到上海有名的“红房子医院”,那里有台剖腹产手术准备在24时也就是7月1日的零时进行。我到那里时,香港的老摄影家简庆福先生已经到达。巧的是,简先生在这家医院碰到了自己40多年前的中学同学张惜阴教授,而这台手术的操刀者刘惜时医生,正是张教授带出来的博士研究生。在他们的帮助下,一名胖胖的女婴诞生了!产房外,我见到了正焦灼徘徊的孩子父亲,他说早给孩子起定了名字,叫“陈颖洁”,聪颖的“颖”,洁白的“洁”。在我看来,“颖洁”,不正是“迎接”的谐音吗?
小姑娘陈颖洁于是成为“上海一日”里的第一个有名人物,但她浑然不觉,只顾响亮地啼哭着。现在想来,她应该快三十而立了吧。
第二天早上,我们又来到新锦江饭店,观看飞机的航拍。当时,新锦江饭店是上海的制高点。站在43层的楼顶上,我抬眼望向天空,发现有雨丝飘落,不一会儿机声大作,直升机来到大楼的上空盘旋着。正凝望间,一位持话筒的小伙子过来采访我,原来是上海广播电台的实播记者。从采访者瞬间变为被采访者,角色的转换让我感到十分有趣。
离开新锦江饭店后,我们驱车直奔杨浦大桥。途中,车穿过一条隧道,这是江底的通道,头顶上就是滔滔黄浦江。当时的杨浦大桥正在建设之中,桥桩在工地上壮伟地屹立着。在上海的城市建设、经济发展中,这座桥举足轻重。
后来,我们又去了吴淞口,看到了古炮台。夜晚来临,南京路上灯火璀璨,刚下过一场小雨,明亮的霓虹灯光里多了一层绚烂的色彩。这个时候,摄影师们又兴奋地跑出去,拍下天地间这极其美丽的夜景。
那一天,我对上海这座城市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,尤其是杨浦大桥的建设工地,以及大上海未来的轮廓,不仅在摄影家的镜头里,也在我的想象中矗立起来。
前不久,我又去了一趟上海。这次去是为了参加第八届中国上海国际童书展。这是国际性的大规模图书展览,在位于浦东新区的上海世博展览馆举办。眼下,虽然进入展区要经过四五道的证件检查、健康码验证,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展区内熙熙攘攘的人流,以及读者们兴奋的阅读热情。
就在展览开幕的前一日,11月12日,浦东开发开放30周年庆祝大会在上海市举行。三十年弹指一挥间,浦东的变化如此巨大,这片土地上的发展,体现了中国改革开放坚定的前进步伐。
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。在浦东期间,我知道了这里有全中国最高楼层的书店——上海中心朵云书店旗舰店。它是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在上海中心52层打造的一处空中文化综合体,涵盖了书店、演讲、展览、咖啡厅及简餐的功能。这座位于239米高处的书店,已经成为浦东的文化地标。
我还抽空参观了浦东图书馆,这里正在举办“百年上海儿童文学展”。这是一座极其现代化的图书馆,10年前落成开馆,如今仍领时代之先。不说藏书之丰富和阅览之便利,仅馆中那巨大阶梯造型的“书山”,就让人惊叹不已。
在上海国际童书展上,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为我的一本儿童诗集举办了一场讨论会。令人难忘的是,上海当地一所小学的孩子们两个人一组,进行了三组诗歌朗诵。尤其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,穿着粉红色的鞋子,步伐庄重地走到舞台中间,声音洪亮地朗诵起我的诗。那一刻,我被深深地感动了。
更重要的是,会议结束的时候,浙江少儿社社长邵若愚先生送给我一份珍贵的礼物。那是一幅彩色的小动物图像,作者是一名14岁、患有自闭症的孩子。他以他的理解,对我笔下的小动物形象进行了色彩描绘。当我拿到这份礼物的时候,突然感觉到了沉甸甸的责任,还有无尽的温暖和感动。
这是我在上海所收获的一份珍贵的礼物。因为这份礼物,我更加感谢上海,感谢这座气魄宏大、色彩斑斓、无比温馨的美丽城市!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0年12月23日 20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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